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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去来

作者:林秀莲

 

腊月农历廿三、廿四,按大门岛老家旧俗,得“掸新”,掸去家里一年来累积的烟尘,迎接新春。一桌一椅,窗户板壁,我不敢轻慢,就像幼时母亲带我干活一样。

那时年关,青溪流碧,天气晴好,各家女眷孩子蜂拥而至,岸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,各式家具头顶肩扛,放进溪坑,每个人的匆忙中都带着激动,自己也难以觉察。迎面邻居背个五斗柜,赶紧避让一边,互道:“过年了,得好好洗。”孩子们无力搬运,穿水靴站水中,将肥皂粉泡水,一边吹泡泡,一边洗家什。洗干净一件,摆在岸边的大青石上,溪边壮观极了,树杈上都挂上了箸笼,新旧各异的家什,映照出日子的成色、生活的底子。有些老物件,底下还有制作工匠的名号。我家茶盘的底部写着“五房益阳遣适”,意即五房用的遣兴舒情之物,这是旧时落款的格式,犹现如今的“Made in China”。阳光洒下,桌椅门柜都闪着光泽,原木的温暖,红漆的喜庆,直达心底。溪流哗啦啦,人声哗啦啦,喜悦飞花四溅。

密密挤挤的屋子,搬出物什,一下子空旷了,和平时完全不同,犄角旮旯也现出真身了。父亲用芒花扎了扫帚,披上蓑衣,戴上草帽,开始掸灰;母亲汲来井水,擦拭门楣窗棱。傍晚,打扫干净,家具逐一归位,感觉有些异样,特别的安适,我东摸摸西动动,特别欢喜。都是一模一样的人,一模一样的屋子,怎么就不一样了呢?到底是哪里不一样?我想了老半天,就是不明白,问祖母,她笑笑“过新年了么”。晚上睡觉,闻到松软的棉被香,我就明白了,屋子里多了阳光,少了尘扰,少了紧张,多了松快,对,就是祖母说的新年的新味道新气象……

发小梅回大门岛老家“掸新”,深夜发信息:腊月暖阳,轮船码头,闺蜜俩,幸福早餐六元钱/山边溪水,木桶衣服,浣洗女,今夕何夕不知归/阳台窗台,水枪抹布,母女俩,掸新擦洗过大年/寒夜灯亮,暖床厚被,独一人,静待好梦自然来。颇有日本俳句的味道。我大为惊叹,告诉她小林一茶“清风加朗月五文钱”的故事,梅咯咯咯地笑,是故乡和大自然给了她不可思议的灵感,妙心偶得天成诗。 

门外桥头,老邻居寿青伯又开始整理蜂箱了。他80多岁,比蜜蜂还忙碌,穿飞万花间、一刻不得闲。伯母在世时,常数落他连春节都不歇,就知道干活。其实,他是岛上第一批的高中生,会写古体诗,他父亲是旧社会温州行署专员,解放前去了台湾。他在大门岛养了一辈子的蜂,种了一辈子的地。大门岛外塘的很多荒地都是他一锄头一锄头开垦出来的。锄地、耕田、养蜂、酿蜜,一天也没讲几句话。他只是一个大地的行者,一直保持着行走的状态,每年此时,他要和成千上万的蜂儿走向春天,陪伴蜜蜂回家,返回每一座山川田野、每一条阡陌花径,深入世界和生命的内核。我常看见,油菜花金黄四溢,蜂群嗡嗡飞舞,寿青伯戴着草帽、面纱、手套,置身渐渐燥热的天地间,专注而孤独,寻访最芬芳的花枝,阳光洒下,他仿佛也有了光。

蜂群绕着我乱飞,我常惊慌不已,问他:怕不怕?他说,怎么会呢?蜂儿也是讲道理的。比人还懂事呢,你不要伤害它,它对你也是和和气气的。我回来学给伯母听,她笑笑,那哪是蜜蜂啊,是他的宝贝孩子呢。

阿伯,该歇歇了。“啊啊啊”,他还是老样子,惜字如金,只是抬头笑笑,像个害羞的少年。孩子们好奇地围观,他们的世界和寿青伯的世界仅这丝关联,就像细狭的脐带,传输着人和自然的基因密码,这点到底营养微乎其微或许会几何倍增长,不可得知,但我深信,对其中的某一两个孩子来说,意义非凡,一样的米养千万样的人,世间万事没法雷同,春风风人夏雨雨人,某天机缘成熟,总有一颗种子会发芽的。寿青伯轻声解说,童稚的惊叹不时响起,像春天里的新桐初引。我忘了问寿青伯还写不写诗,在我心里,蜜蜂采蜜,寿青伯写诗,都是春天里最美好的事。沉默寡言的寿青伯一定藏着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原乡,那里春风浩荡鸟语花香。 

每年春风吹来,回南台村的念头都会悄悄发芽,外婆去世后,这个想法更加强烈。小林一茶说“故乡啊,挨着,碰着,都是带刺的花”。南台村,我三十多年没回去了,忘不掉,触不到。满山绿树,五六层梯田,十来栋石头房,百来人的村庄,我经常把它画在纸上,山林、池塘、石头房、田地,还有没法入画的好时光,看着,想着,呐喊着,田园将芜胡不归。

凯风自南,想着美国学者桑塔耶那的话:我和春天有一个约会。刚好阿兄自桑塔耶那约会春天的非洲回来,听了这个故事,说,我们和故乡来次约会吧。

云雾遮蔽,车在山路上绕来绕去,好似茅草上的七星瓢虫不知所向。半晌,确认了村口旧址——那株老朴树还在,我曾在树下捡朴树籽“进贡”给阿兄做“子弹”。树上的麻雀、灰喜鹊、花斑鸠不知是第几代了,也不知它们的祖先有没有说起过这样一个热爱南台的小女孩?我们下车,鸟儿蹲在枝头,一动不动,它们翻阅过天高,测量过地远,不为这三枚“七星瓢虫”所动。少小离家老大回,我们终于来到了父辈的胞衣之地。

路,果真没了,老房子也看不见。芒草蓬勃,薜荔缠绕,杂草披离,村庄已隐在春天的深处。山风吹角,草叶翻卷,苍黄嫩绿,此起彼伏,像给村庄编织了一张厚实的梦网。我们不甘,踩下一丛芒杆,踮起脚尖,芒杆软软的,咔咔作响,似祖先温暖的回应,真担心踩疼村庄老去的骨胳,四下望,天空阴沉。我们和故园终究隔了一把刀或者一柄剑,一把能够劈开烟尘、贯通时间的利器。在这人人赞美的春山上,我们没有老家可归。

我们在外围打转,明明能感受到芒草帐幔中她古老的气息。阿兄指着附近一个小丘说,这里曾是我们的祖坟,那是我们的自留田,以前很多的春天里,他和舅舅还在田里插秧……田边有个大水池,可浣洗衣服,池边长了很多树,夏天傍晚,我经常帮外婆摘黄花菜,大舅说,它就是古书里的“萱草”“忘忧草”。池子边上还长“拜佛珠珠”,我看到它就满心欢喜,生怕给别人抢摘过去,赶紧下手,回去给外婆串起来当佛珠。

有人经过,徘徊回视许久,近前问,是不是阿唐?阿唐是阿兄的小名,他的大名叫陈秋云。我们也细细端详对方,启动记忆最深处的储存,彼此终于认出,是舅舅邻居小美的姐夫。“啊?这是阿三啊?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……”阿兄五十多岁,我四十多岁,三妹三十多岁,离开南台村的日子都在脸上写着呢。小美姐夫问我:听说你不当警察了?当警察多好啊!我嘴上讷讷,心里惊叹他的变化,他肯定也会听到时光打我脸的噼噼啪啪声。我们相互打听亲友的近况,留了手机号码,相约再见,又匆匆作别。

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旁,都不敢想我们能否再见上一面。时光摧折大地上的一切,谁能和它争持,把故园重新接枝?唤回她盛年的芳菲?

回到家,母亲正在收拾花菜、马铃薯,准备给我们带回去。妹妹叹息,这么美的一个村子就这样消失了。母亲毫无难过,我很奇怪。她说,人也会老,村庄也会老的吧。大地上,这一季种花菜、马铃薯,下一季就种麦子,道理也差不多吧。

我知道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,然而,然而……或许,南台村只是累了,想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好好休息。或许,就像母亲说的,这就是一个村庄的轮回,他们从大地出发,再回到大地,生命以不同的形式、状态一直存在。只是,我们被时光的洪流抛离故土,一边享受现代化的便利,一边心有不安地凭吊过往,天空浩渺,星河幽蓝,南台村从未错过。她和大地上的很多村庄一样,本来也是无中生有,偶然成了那么多人的家园,养育那么多子孙,把他们送到外面的大世界,她已经完成使命,灿烂静好的岁月已经枯萎,现在,她必须回到寂静中,默默蓄积力量,等待若干年后的春天,一群有缘人把她唤醒,共赴一场生命之约。  

 

小品剧本网-优质相声小品剧本编剧点评:文字优美,情感真挚。(阿杨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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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ublished at 2024/5/6 16:37:10, Powered By WRMPS v7.5.0(MSSQL)